大田田是个嘤嘤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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浮生醉(七十六)

七十六 、形只影单

   说搬就搬,程野可一点也不含糊。全部家当就两只大行李箱,塞在胡同口的车里,暮荷帮他一人一个拖进门,他便在她家安营扎寨了。

   暮荷后知后觉地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,想反悔又被程野塞进手里的几张钞票蛊惑了双眼。算了算了,合租就合租,房租、水电一人一半,家用开销也有人分担,还能蹭个车,不是赔本买卖。

   中秋是个大日子,又赶上大将军巡军回朝,杨府上下热闹非凡。前头公馆开着庆功舞会,后头老宅摆了团圆家宴。

   杨潜于公是明系总督军,于私是杨家当家人,少不得两头忙碌。于是,在前头致了辞,开了席,应酬斡旋一番,又匆匆往后宅赶。

   家宴摆在老宅的正厅,各房姨娘和杨潜的庶弟庶妹老老少少一二十口子,皆站在厅前候着。

   杨潜迈步进厅,各房便纷纷问安,他摆手道不必多礼,率众人上了桌也不落座,站在那伸手比了比座次道:“请各位姨娘入座。”  

   杨家是世家大族,自有自己的规矩。妾室虽低贱,可生育了儿女于家族延续便是有功之人,族谱上记了名的。如今父亲过世他是一家之主,这些生育过庶母他便更需恭敬善待,方显大家之主的教养。

   姨娘们自不敢,纷纷推辞,杨潜又让上两句客套一番方率先落座,余者这才依次坐定,开了席。

  杨家往上数那辈儿人丁不旺,老督军统共兄妹四个,兴许是怕子孙凋零,故而老督军在开枝散叶上尤为下功夫。前前后后娶了十一房太太,儿子闺女生了十多个。他撒手人寰,除了风雨飘摇的江山,留给杨潜的还有这一宅子的姨娘和庶出弟妹。杨家是旧派家庭,这样的大节下,除开留洋在外的、出嫁了的,其余的爷们儿小姐无一缺席必得到场。放眼看去虽一片人丁兴旺,姊妹众多的景象,可杨潜自小在军营厮混,与众弟妹年龄也有偏差,加之到底都隔着个肚子,终归难以亲近。

   滚圆的月亮挂在外头,照着这满堂的其乐融融,他举杯与众人谈笑对饮,心头却是一片寂寥。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,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孤寂之感,空落落的总觉得有所欠缺。

   一杯杯热辣的酒滑入腹中,却驱不了心头的孤寒。他在前头就喝了不少,这会儿又灌了几杯,酒意便来得分外快些。有个身影,哦不,是两个身影渐渐地在心头在脑海晃荡起来。有十多天了吧,他暗自掐算,距离他们决裂已有十多天了。才十多天?他忍不住感慨,像是过了一场轮回,他都要被折磨疯了,怎么才过去区区十几天?

   他一次次地告诫自己,不要想她,不许想她,可一旦没有琐事分神,他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。这样的节日,万家团圆,他更是忍不住去想,想她们孤儿寡母的该怎么过?想完,又暗骂自己没出息,为什么要想她?为什么要想她们?她是别人的女人,孩子是别人的孩子,轮得着他牵挂吗?

   心乱如麻,比烽火连天都叫人心力交瘁。他停杯在那,环视众人,怔忡一会儿,突然问:“柳姨娘怎么没来?”

  柳姨娘?满座的人都愣住了。这柳姨娘是老督军早年上京都公干纳回来的第七房姨太太,对外说是戏班子出身,可实际上就是个八大胡同里出来的主儿。进了皮肉行当的姑娘,一成人就被老鸨灌了凉药绝了生育,所以在杨家多年并无所出。身份低下,又无所出,加之后来年老色衰,所以,就连老督军在时,逢节庆家宴上也并无她的一席之位。因此上,大将军这么冷不丁地一提众人不免纳罕。

   刘管家在府上当了大半辈子差,也被大将军这一问弄得一愣怔,他望望跟前的叶妈,叶妈一时也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是何意,回了个云里雾里的眼神给他。

   杨潜却无视了众人的错愕,又问道:“姨娘可是身体不适了?”

   “这倒是没听说。”刘管家赶紧上前哈腰,觑着他的神色又问:“大将军的意思是…”

   “既无不适,为什么没请来?”他眉眼淡淡看不出情绪,说出的话却是不容置喙的语气:“她是老督军的遗眷,是进了咱们杨家门的人,老督军临终要我善待姨娘弟妹,我铭记于心从不敢忘。奈何我公务繁忙难免有不到之处,你们也该提点一二,大节下的,全家都在,只她一个人不在,传出去岂不是要叫人说我杨潜刻薄庶母,不尊先考遗训?”

    这话说得忒严重,八大胡同出来的货色,还没个孩子,哪里就称得上庶母了!可话说到这份上,纵使众人皆摸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也听出他要抬举这位七姨太的意思。杨潜没娶妻,府上女眷的事儿交由未出嫁的妹妹们打理,姑娘们年纪轻,多依仗叶妈主事儿,一时不免皆往叶妈那瞧。

    叶妈脑子里闪了一下,忽而就想到了那位舞女出身的萧小姐,心头估摸着这是要给萧小姐以后进门铺路呢,于是上前笑道:“大将军说得是,原是七姨太深入简出,素日安静惯了,咱们这才给忘了,您等着我这就请去?”

    杨潜点了点头:“有劳。”

     叶妈是府上再尊重不过的老人,她亲自去请,这可是给足了七姨太体面。七姨太到了厅上,连话都说不利索了,一叠声儿地谢大将军,眼泪鼻涕都哭出来了。

   杨潜宽慰几句,又说了一通场面上的话,吩咐下头再上新的菜来重新开了席。

   心里藏着儿事儿,热闹喜庆的团圆宴吃出了无限凄苦的滋味。满桌都是他的亲人,可他好似始终只是一个人。杨潜心绪不佳,也不忍众人因他在拘着礼,草草吃了几口便推说前头庆功宴还要他应酬,离席而去。

    他一路往前头去,昂首阔步,将失意掩藏得滴水不漏。从老宅到公馆要经过后院的溶月湖,月色皎然,洒在湖上,照得整个湖面亮堂堂的明镜一般,一枝将枯未枯的残荷独自擎在月色下,窈窕且寥落,好不可怜。

  可他又比那残荷好到哪去,看似前呼后拥其实也不过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。他觉得自己的心境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苍老了,从前马革裹尸、建功立业从不觉得凄苦,如今倒在这样万家团圆的当口生出这许多的哀思来。情爱之事当真是比枪林弹雨还叫人煎熬。

    他负手站在那看了一会儿,长长地叹息,然后吩咐随着的仆从:“明年在这湖里好好养上一湖荷花。”

   魏平川肃在他身后,听见这句不由抬眼看他,“是,属下待会儿就叫人去知会刘管家。”

   他点点头,然后转身继续行去。前头公馆的庆功酒会正是热闹的时候,老远就听到主楼宴会厅里的西洋乐声。那里头是范逸应酬着,又有胡飞飞带来的一众小大明星,此时正是衣香鬓影,莺歌燕舞的时候。

   按道理他吃了后宅的家宴应该回去露个脸,可一过了沐风门迎头看见了范逸的车停在主楼门边。不过一瞬间酒精冲昏了头脑,理智和骄矜全线溃败,只剩下一个念头支配着脑子——去见她,去见她们,将她们都拥进怀里,永远永远地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。

    他调转步子便到了车前,二话不说地拉开车门坐进去。正好,钥匙在,他伸手一扭点着了火。这举动把随行的人打了个措手不及,魏平川眼明手快,紧随其后拉开车门问:“大将军,您这是要去哪?”

   “你别管。”他冷声道。“给我关门!”

    魏平川面露难色:“大将军,您喝了酒,还是让属下来开吧!”

   他已然听不进劝,语气愈发坚决:    “关门!”

   魏平川哪里敢忤逆他,只得低头告罪,关了车门一边往副驾那边跑,一边挥手示意手下:“赶紧地调车来跟着!”

   可还不待他摸着副驾的门把手,大将军已经一脚油门将车开了出去。

   一路飞驰,心头的思念在节日氛围的烘托里发酵膨胀开来,让人不计后果。好似从遇到她,他的克己都成了笑话。

   北马路的烤红薯摊居然还在,大节下的摊主没歇着也是难得。胡同口已经停着辆车,杨潜只得将车停在了对面,熄了火,刚推开车门就听到胡同里不悔的声音传了出来:“快点,快点,程叔叔,快点!”

   程 叔 叔!程野?

  他僵在那,透过车窗玻璃看出去,果然看见不悔拖着程野的手从胡同口小跑着出来。而他们身后跟着的是他心头萦绕万千终不能放下的那抹身影。

   脑子像被注入了一剂猛药,瞬间懵了,他呆坐回位子,茫然地盯着街对面的人,隔着车窗玻璃,他们的一言一行却格外清楚。

   到了摊前,不悔摇着程野的手撒娇:“程叔叔,我要最大的那块儿。”

   “好好好,咱们挑最大的!”程野抱起她,把她举得高高的让她自个儿挑拣。

   “仔细烫着!”暮荷紧跟上去,托着不悔快要扎进烤炉里的脑袋柔声道:“大晚上的不许多吃,不然又闹肚子疼!”

   不悔嘴一撇道:“可我没吃饱。”

    暮荷轻笑着掐了掐她的脸道:“谁让你挑食,晚饭不好好吃?”

   “妈妈做的饭不好吃!”不悔抗议。

   “暮儿,这话没毛病,你做饭真是叫我刮目相看。别说不悔我也没吃饱。”程野笑着附和,跟不悔统一了战线:“不悔挑吧,挑最大的程叔叔跟你一起吃。”

  暮荷对自己的厨艺有自知之明,被俩人这番嫌弃只得尴尬地笑笑:“我不擅长吗,再说,我觉得其实也还行,你习惯习惯就好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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